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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舟泊芜城图》考时间：2005-10-29文章作者：四川省博物馆收藏石涛山水二段，《石涛书画全集》称《山水二段之—》、《山水二段之二》。《山水二段之一》有—段诗跋：“故交零落泪将枯，人事都非旧日模。拍岸犹然江上水，重来感此地荒芜。乙亥夏五月，舟泊芜城，忆岩夫，实公诸旧好，十无一在，舟中泪下。复夜深月上，不能寐。家人尽睡，余孤灯作此以遣之。清湘老人济。”为了方便讨论这幅作品，据石涛在图中自题，且称此图为《舟泊芜城图》。近读朱良志先生《石涛研究》称：这幅作品作于1695年夏天，此时石涛离开山中回到了芜城扬州。他这次回扬州有故地重游的意味，感觉到人事都非旧日模，物是人非，往事模糊，足证他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漂泊。他明确说自己这次到扬州是“重来感此地荒芜”……认为石涛的《舟泊芜城图》画的是扬州。不错，芜城旧指扬州。因鲍照写了一篇著名的《芜城赋》，后人亦有称之。但石涛画的这幅《舟泊芜城图》的芜城却不是扬州。从石涛在画上的题诗中就能感觉到，石涛过去曾来过这里，由于隔了很长时间没有来，这次再来更加思念老朋友。而石涛从燕京返回扬州是1692年秋冬之际，创作这幅作品是1695年夏，在扬州生活已近三年，这中间石涛即使有外出访友之行，也是短暂的，回扬州也不可能有“故交零落泪将枯，人事都非旧日模”这样的感慨。不知道朱先生的“足证他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漂泊”这“很长时间”应从什么时候算起？怎么算？扬州是长江边上的一座繁华城市，离长江还有一段距离。运河贯扬州城而过，要进入长江还要经过运河，过瓜洲，才可入长江。如果画的是扬州，那听到的应该是：“拍岸犹然运河水。”而石涛听到的却是：“拍岸犹然江上水。”石涛回扬州三年后才称“重来”“芜城”感此人“零落”，地“荒芜”不觉得不在情理吗?“舟泊芜城”这舟从哪里来？如果这舟是从外地返回扬州，舟到扬州，常理石涛应该下船登岸，没有带着一家人不下船，却上岸寻找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访不到，又回到了船上的道理。他已经回扬州二年了，能见到的朋友都见过了，见不到已故的朋友，三年后也还是见不到，怎么会突然又来找故人了呢？他所特别想念的“扬州”朋友又是谁呢？“岩夫，实公诸旧好”，岩夫不是扬州人，也没有长期在扬州住过，石涛总不能到了扬州却又怀念别的地方的朋友，上岸去找一个不在这里生活的故旧吧！从《舟泊芜城图》画的内容上看，这座城临江而建，城中一座山，山上有房屋建筑，山顶有一个小亭子，山下是檩瓦比次的城市，一条河穿城而过直流大江，临江有一座五层高塔，耸立江边，南来北往，东行西走的商船泊在江边，桅樯高高林立。而扬州城内虽然有塔，一座在城郊蜀岗上的火明寺内的西灵塔，是一座高九层的方塔。一座在扬州城南古运河转弯处的文峰塔，塔七层。另外市内文昌路中还有一五层石塔，唐代开城三年(838年)因得古佛舍利，建塔藏之，是一座舍利塔，原在扬州西门外，现在市内。几座塔的位置也都不在江边。石涛画的塔在扬州找不到。那么，这个“芜城”是哪里呢？就是长江边上的航运重镇，全国四大米市之首的芜湖。芜湖旧称鸠兹、鸠江、于湖、中江等。1695年夏(乙亥年夏)，石涛在扬州接到因母忧回合肥的大学士李天馥和庐州太守张见阳的邀请，从扬州雇舟作合肥之行。舟从扬州出发，道经“銮江”访巢民作十纸留赠，“銮江”是扬州入长江的那段运河，“南巡至此，乃出扬郡，回銮至此，乃入扬郡。”①舟入长江，逆流而上，泊芜城，就是今天的芜湖。上岸去寻找多年的故友“岩夫，实公诸旧好”然“十无一在”。故有此感慨，洒泪作斯图。汤燕生，号岩夫，又号黄山樵者，安徽太平人，甲申后弃诸生，寓居芜湖。汤岩生是石涛的故交，石涛在金陵，曾写过一首《江东秋日怀张瑶星、周向山、张僧持、汤燕生、戴务旃、杜苍略、柳公含、吴野人、周真栖诸布衣作》的诗，诗中有一句“岩夫补过中江鸥”讲的是汤岩夫从芜湖的“补过斋”来金陵相聚之事。芜湖位置处在上至九江，下至镇江之中，跑船的称芜湖为中江。在青弋江入长江口处有一座五层塔，曰中江塔。“塔高三十五米，五层，八边形。楼阁式砖木结构，底层周围长四十米，二层以上飞檐翘角，下挂风铎，塔刹由七重相轮、宝葫芦组成”②……而由塔旁流入长江的青弋江源于皖南黄山北麓，源出美溪河，北流接清溪河，经石台、太平、泾县、宣城、南陵、芜湖县等，与水阳江汇合后，急转向西，从芜湖入长江③。在芜湖城中，有一座山曰赭山，山颠有一亭，取杜甫“一览众山小”诗意名“一览亭”，登临其上，俯瞰市区，江城入画，风景天然，远眺大江，奔流脚下，鸥鸟群集，帆樯连云。这一切不正是石涛笔下的《舟泊芜城图》吗？石涛的写生创作历来都是很认真的。就拿这幅作品来讲，中江塔五层，二层以上有飞檐，石涛没有多画一檐，多加一层。位置也非常精确，位在青弋江与长江的汇合处，而石涛的取景在赭山，由南望北，作此图。赭山上的“一览亭”也高高在上。张宝在续《泛槎图》三集中作《鸠江午泊》画的也同是此景。只不过张宝是由江北南望，虽然视角不同，但画面中的青弋江、中江塔、一览亭、赭山、林立的桅樯应有尽有，每一景的位置也一样。从以上依据所考，石涛的《舟泊芜城图》中的芜城是芜湖，而不是扬州。石涛在扬州生活多年，创作了许多作品，却从来不署芜城，只称淮扬、广陵、邗上等。那么“实公”也肯定是芜湖人了，最起码也是长期居住在芜湖的石涛故交。至此，石涛带着失望和伤感扬帆过江，由濡须河入巢湖，经南肥河至合肥，赴李天馥、张见阳之邀。注：①清李斗撰《扬州画舫录》卷七。②《安徽古塔艺术》安徽美术出版社。③《安徽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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