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童中焘《也说“国画”》后想到的

时间:2007-1-1 10:50:06文章作者:王宏理
吴冠中先生是我敬仰的前辈。这敬仰首先表现在这位艺贯中西的前辈能在炉火纯青的年龄段发表“惊世骇俗”的高论,敬仰的更有一点是:在许多文章拉得又丑又长的今天,吴老先生却在讨论国画艺术应消亡或取缔还是应发展繁荣的大问题上,据说他前时的《笔墨等于零》不足千字!而“说国画”一文,更精到只约304字!这是应该学习和思考的。《吴冠中说“国画”》一文论证思路很清晰:1、提出观点:“国画”无根由,随着西洋画的传入和“五四”后的新文化交流就应该淡化或结束;2、以反面论据论证:国画因拒绝与世界接轨,所以孤立了,成了异种;3、再以反面论据论证:因不肯(不敢)与世界艺术竞争,自然是失败了。4、进一步补充第3的论证,并呼应前面观点:失败之因在于国画这门中国“特有”的艺术,其“特有”的创作(制作)法只有抄袭。因此,吴老先生几乎是大声疾呼了:柏林墙都倒了,国画怎这么顽固还不倒?看吴老先生高见,想到当年“五四”前辈们的话。陈独秀曾说:“全部十三经,不容于民主国家者盖十之九九,此物不遭焚禁,孔庙不毁,共和招牌,当然持不长久”。(《陈独秀著作选》一卷320页)钱玄同更说得干脆:“端午、中秋……简直是疯子胡闹,当然应该废除,当然应该禁止”。(《钱玄同文集》2卷17页)。今天各地孔庙大约是早已毁光了,韩国对端午节申遗的成功,料想将成为国人永远的痛。在当时来说,这样的观点也只是一种自由发表的意见,而不具有任何的法律效力。一个国家,有自由表达的环境,才会逐步进入理性研究的境界。国画和西洋画之间的“距离”,用我们一向来惯用的词语是“特有”的,在吴老先生的嘴里就变成了是“孤立”、“异种”。以他的观点看来,世界各国的艺术似乎都是一个样的,那么,你国画标榜“特有”,借句老话,自然就是自绝于人民。这是什么逻辑?霸权逻辑!艺术没有照顾,只有竞争,这说法似乎无问题,但说“竞争是战争”,战争是要流血的,是你死我活的,也就是有我没你,有你没我。在吴老先生的词典里,似乎从未录过“百花齐放”之类词汇,只有他心目中那一特定的或自己认可的“西洋画”。将艺术上的竞争比作你死我活的战争,如此论证,其基本前提只能是彻底地错误。国画这门中国特有的艺术,其“特有”的“创作方法”是什么呢?吴老先生干脆帮人们回答了:他因不承认国画是艺术,所以不称其为“创作法”而称“制作法”。既是“制作法”,就如造假剽窃,只能是“制作”了。而这制作法也只有一种,那就是“抄袭”。从这一点来说,老先生最后一处论证,其前提就是:国画只是“抄袭”这样一种“制作法”的东西,而不是艺术,所以只能陈陈相因,只能千人一面。国画重笔墨,最强调笔墨,以上的“抄袭者”中最高明者也只是有笔有墨,而从构图等角度看仍是抄袭。那么,如果“笔墨等于零”,再高明的和再“低明”的在本质上都一样,都是抄袭,都不是艺术。由于对吴老先生的“笔墨等于零”一直争论不休,无论对与不对,至少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命题。但若加上吴老先生的所谓“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的“前提”,却是一句说与不说一个样的假命题。在《笔墨等于零》里,吴老先生认为“点、线、块、面都是造形手段”,这似乎国画家谁也没否定过,点、线、块、面本来就是由笔墨构成的。“果真贴切地表达了作者的内心感受,成为杰作,其画面所使用的任何手段,或曰线、面,或曰笔、墨,或曰××,便都具有点石成金的作用与价值。”但此后吴先生引用了一个外国艺术家的话,则可发现这“洋”论据又用错了:“往往一块孤立的色看来是脏的(因是泥巴),但在特定的画面中它却起了无以替代的效果。孤立的色无所谓优劣,则品评孤立的笔墨同样是没有意义的。”这话错在何处?错在他无意间偷换了概念:将“笔墨”理解成毛笔和黑颜色的墨汁。如此认识上的笔和墨,无论孤立不孤立,本来就是无意义的,这连外行都知道,何劳吴老先生费神?岂止笔墨,各种绘画材料媒体都在演变,但也未必变了就一定新,新就一定好。旧的媒体也往往具备不可被替代的优点,如粗陶、宣纸及笔墨仍永保青春,但其青春只长驻于为之服役的作品的演进中。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正如未塑造形象的泥巴,其价值等于零。用“一分为二”的老办法说了几句对此文论证毫无意义的话,又回到开头的假命题上:“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再加上偷换了概念后的表述法:“正如未塑造形象的泥巴,其价值等于零。”使本文论证最后变得彻底的无意义。笔者佩服吴老先生发表观点的干脆和文字的简洁。但是,我不希望吴老先生是硕导或博导,因为你的理论、思想将要严重地影响学生的。我们历来提倡百家争鸣,谁也不能剥夺别人说话权利!但作为一个德高望重者,最好为学生后辈着想。